如果生活不出意外的话,大概这辈子我和艾青就是隔三差五的见个面,逛个街,骂骂男人,然后诅咒一下物价,过年一起回家,以后有了孩子,供养孩子上学,孩子长大,我们老去。
只是,生活怎会尽如人意。哪怕这么点微薄的意愿,老天爷也不见得成全。
那天,风很大,我站在公司楼下的出租车站台拦车,等了十几分钟,每一辆出租车都满载,渔姐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来,我不敢接电话,怕错过空车。
心急如焚地张望着,恨不得跳到马路中间拦下一辆车。
终于,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,刚拉开车门,旁边不知从哪蹿出一个中年男人,动作灵敏地钻进副驾驶席。
如果是平常,我也就忍了,但是那天,我不能忍,没什么耐性地冲那男人吼起来,大概是我的样子太吓人,男人最终骂骂咧咧地下车了。
啪的一声关上车门,我对司机师父说去中医院,透过倒车镜,我看见自己双眼通红,发型凌乱,样子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。
拨通了渔姐的电话,问她情况怎样了,她说,艾青已经送进抢救室,正在进行急救,暂时还没脱离危险。
司机师父大概是瞧着我脸色难看,不由关心地问了一句,“小姑娘,啊是家里有人生病住院啦?”
我摇头,实在没什么心情回答他。脑子里被各种混乱的念头充斥着,快爆炸了。
艾青和我,从小就在一个村长大。在我们那,重男轻女是一贯传统,农村穷,女孩子上到初中毕业,大多数都外出打工了,除非个别成绩极其好,考上了黄冈高中的,能够申请助学贷款家里又愿意供养,否则,农村女孩的出路除了进城打工,别无他法。
我和艾青就是在中考毕业那一年,一起来到苏州打工的。那一年,我们都是十五岁。
一转眼,竟然已经十年了。
十年来,我们在苏州昆山这个所谓的上海的后花园,也算是个新昆山人了。
艾青嫁给了一个本地人,家里不穷不富中等偏上,去年九月生了个大胖儿子;而我和老公倪飞也在本地买了套60平米的二手房,离艾青家的小区坐公交车就三站路。
到了医院,在走廊外找到渔姐,这个素来优雅冷静的女人,也有些手足无措,见到我,立刻迎了上来,红着眼圈,嘴唇还在颤抖着,声音都变了,“你说,她怎么就那么傻呢?啊?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呢!”
我答不上来,艾青的性格,向来风风火火大大咧咧,我从来没想到,她这样的人,竟然会自杀。
而且,还会是因为男人出轨这种事。
记得她结婚前夜,我和她开玩笑,让她防着点,这年头,男人有车有房长得不错的,小三小四小五前仆后继地献身而上。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?
“切!我家王建要是有胆敢出轨,老娘先切了他的小JJ,然后再找个男人,天天在他面前上演活春宫,气不死他!”
说这话距离现在,不到一年,这个蠢女人,当初的豪情万丈哪里去了?
渔姐从包里翻出一份文件,是王建写的离婚协议书。
协议书里,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,王建以夫妻感情破裂性格不合为由,要求离婚,并要求艾青退回当初结婚时给的十万块彩礼钱,儿子牛牛的抚养权归王建,艾青每个月支付两千块钱的赡养费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我不敢相信。
半个月前,艾青发现王建出轨时,王建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愿离婚,不想给孩子找个后妈,跟外面那女人只是玩玩而已的吗?
渔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:“艾青上个星期给我打电话,说王建要求和好,叫她不要声张,我就提醒过她,要防着点王建,她偏不信,还以为自己宽宏大度感动了王建咧!现在?哼!我刚打电话让助理查过了,他们住的那套房子,王建在三天前已经偷偷把房主名字过户成了他爸妈的,帕萨特卖了,牛牛被王建他爸妈藏起来了,她现在是人财两空,连儿子都见不着面!能不疯吗?”
“贱男人,太他妈不是东西了!”
艾青叹息一声,呆呆地望着手术室的灯。
一个多小时后,医生出来了,宣告手术成功,她已经脱离危险,但仍然昏迷不醒,需要留院监察。
2
我和渔姐如释重负,同时松了一口气,问渔姐要不要给王建打个电话,渔姐说她早就拿艾青的手机拨打过了,王建拒绝电话。
“这男人,真TM是个人渣!”我气得咬牙切齿,当初追求艾青的时候,那叫一个轰轰烈烈,要钻石给钻石,要星星就摘星星,以致于艾青感动得一塌糊涂,把其他的高帅富视作浮云。
谁曾想,这个当初在婚礼上,口口声声说会爱护她一辈子的男人,如今竟如此绝情冷血呢。
两人结婚才不到一年而已,儿子九个多月,艾青刚刚享受着新妈妈的幸福,前不久还说,哪怕全天下的男人都出轨,她的男人都不会出轨。
可是偏偏,这个全天下最靠谱的男人,搞外遇了,而且还是跟公司的女下属。
说起来,艾青发现老公出轨的最大“功臣”是我。
那天我在店里前台为客人办理VIP卡,就听见一个声音甜腻的女人从按摩房间里走出来,边打电话边发嗲“亲爱的,你到了吗?我刚做完精油推背呢,什么?你就在马路对面等我?好的,我现在就过去……”
老实说,能来我们店里消费的女士,哪个不是千娇百媚,但是像她这样故意拔高声音,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,还真少见。
于是我就抬起头瞟了那么一眼,就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帕萨特,车牌号是我熟悉的,那是王建的车,以前周末和艾青出去逛街,王建经常充当司机。
看第一眼,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,但是接着就瞧见王建殷勤地下车,替那女人打开了副驾驶席的车门,两人姿态亲昵暧昧,透着一股浓浓的奸情。
直到车子开走了,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我在“娇颜”女士生活馆工作已经五年了,从收银员做到大厅经理,王建是知道的,如果刚才那女人跟他有奸情,他还敢大摇大摆开车到我们店门口来接小情人?
他是以为我眼睛瞎呢,还是存在侥幸心理以为我可能不会发现?
不可否认,如果我没抬头看,如果他的小情人不得瑟,那我的确不会发现,但是,他就那么有信心吗?
还是,这个男人真的色胆包天,根本不怕纸包不住火?
到底要不要告诉艾青?我纠结了好半天,最后还是渔姐在电话里说,以艾青的性格,恐怕她宁愿要清醒的生活,也不要虚假的幸福。况且,王建这么肆无忌惮,艾青迟早都会发现,到那时,艾青若得知我隐瞒王建外遇,会不会恨我?
多年的姐妹之情,让我最终决定告诉艾青。当时我想,如果倪飞出轨了,我不希望自己被蒙在鼓里,成为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。
至于艾青要怎么处理这件事,我倒是没多想,她从来都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,不管是一哭二闹三上吊,还是假装不知道继续对老公温柔体贴,都是极有可能的。
只是,我怎样也没料到她会提出离婚,因为她曾说过,男人出轨,就先切了男人的JJ,再干掉小三,决不让自己的孩子在破碎的家庭里长大。
更不会料到,她会自杀,这个蠢女人!
其实艾青最初从王建手机里,打电话给那三儿的时候,确认了这件事,便冷静地提出了离婚。
只是当时,王建一百个不肯离婚,为了表决心,甚至下跪磕头,说自己一定改,请艾青相信他这一次。
艾青的公婆也一起上阵劝她,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算了,毕竟离婚了,孩子不是没爸爸就是没妈妈。
我是不能理解这奇葩的逻辑,为了孩子就不离婚?为了爱护孩子,爸爸妈妈就应该虚伪地生活在一起,孩子就在充满争吵或者冰冷的气氛中长大吗?这能叫做对孩子的爱?
为了孩子,太多的婚姻在凑合;为了保持家庭的完整,内里有多么千苍百孔或是生疮溃烂,都不重要。
这,似乎是中国式婚姻的通病。
我只觉得,为了孩子,女人就更该自尊自立自爱,坚决抛弃对家庭没责任感的男人,活得更精彩,才能给孩子竖立正确的人生观。否则,一代又一代的伟大母亲们容忍丈夫出轨,儿子从小耳濡目染,长大娶妻自然也认为男人出轨是“一个再小不过的错误”
艾青就是不够决绝,“太伟大,太忍辱负重”才不想离婚。
很多人说,男人出轨都是一时昏了头,外面的女人只是图个一时新鲜,只有家里的才是真爱。
一个贤妻良母,不但要入得厅堂下得厨房杀得木马斗得小三,还要宽容贤惠,原谅浪子回头的出轨丈夫,甚至最好是从此绝口不提。
还有人说,男人出轨只要有第一次,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,狗改不了吃屎,相信男人悔改等于相信母猪上树……
我不知道艾青相信哪一种说法,总之,她确实打消了离婚的念头,决心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,甚至还反省自己,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,王建才出轨?
结果呢,就在她这头反省的时候,人家那头已经偷偷转移了财产,把孩子藏起来,然后再一纸离婚协议书送到了她面前。
能不崩溃吗?
人,大概都会有那么一瞬间想死,觉得活着没意义,不如死了痛快。
于是她就喝下了半瓶农药,只是农药刚下肚子,她就后悔了,摸索着给王建打电话,王建拒绝。
艾青的第二个求救电话是打给我的,当时我正在领着客人去VIP包间,没带手机,所以她打给了渔姐,这才捡回一条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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